發(fā)表于:2017-09-25 10:51:49|來源:環(huán)球游報
田 莉
2009年冬月27日,是我父親出殯的日子。那一天,天一直下著雨,寒風凄厲。
之前的臘月十四晚上,我接到父親的電話。電話中,父親再三叮嚀我好好工作,并和我約定,四天后的十八日回家,和他一起過75歲生日。沒想到,才睡了一晚,父親便突發(fā)疾病離我而去了。我不相信,當晚十分鐘的通話,竟是我和父親的永訣……
如果父親不走,我永遠不會知道,有那么多人仍然沒有忘記父親。
因為從父親離世到出殯,12天的時間里,每天都有許多陌生的苗族同胞前來為他守靈。他們似邀約好一般,白天不來吃飯,而在每天晚上7點如約而至,為父親守靈。
看著他們一張張陌生的臉,恍惚中,我又看到了父親喘著粗氣、從幾里外的集鎮(zhèn)背藥回家的身影。那些藥,全是父親用退休金買的。
恍惚中,我仿佛又似聽到父親與苗族同胞的對話:“你們困難,我有退休工資,藥就算我送給大家吃的了,錢拿回去吧!”父親在部隊上學過醫(yī),退休后仍然不忘救死扶傷。那些年,周圍的群眾還很窮,也沒有合作醫(yī)療政策。群眾得了病,不敢往醫(yī)院跑??筛赣H不管有錢沒錢,都會隨時給苗族同胞醫(yī)治。
下馬坡村的王咪彩至今還記得,為了搶救奄奄一息的她,父親一天兩夜未睡覺;鄰居徐世仙也不會忘記,為了包扎她絞斷的手指,父親顧不上吃飯的勞碌背影;落水兒童何麗也不會忘記,父親為沒有成功挽救她而痛哭的聲音;還有那位老爺爺、老奶奶,那個叔叔、嬸子,他們更不會忘記,父親為他們開支的醫(yī)藥費……
父親從病休到去世的25年間,免費醫(yī)治的病人上千人??偣册t(yī)治好的病人不少于兩萬人,病人不但遍布文山州內(nèi)8縣市,甚至還有許多慕名而來的外省人。
現(xiàn)在,我終于明白:在那寒冷的冬天,為什么有那么多人前來守靈,那么多人跋涉而來、哭著喊著為您送行。
父親,一路走好。
父親是苗族同胞眼中的救星,也是家中的孝子,更是我們兄妹學習的榜樣。
上世紀80年代,是一個饑餓的年代。那時候,我們一家靠自產(chǎn)的包谷才買勉強填飽肚子,甭說能吃上米飯了??稍谖壹业耐猎疃蠢?,每天都放著一個軍用口缸,口缸里總是裝著滿滿的白米飯,那是父親專門為上了年紀的奶奶煨的。
每次的飯桌上,看著奶奶碗里白花花的米飯,再看看我碗里黃黃的包谷飯。四五歲的我哭著、嚷著要吃米飯,可父親總是耐心的教導我。如今,我也想給父親煨那白花花的米飯,可是,我沒機會了,只能將母親接到身邊,好好照顧她。
父親是嚴父,從小就注重對我們兄妹的家庭教育。
記得我上小學一年級時,每天都要到離家4公里的鄉(xiāng)中心小學上學。徒步的辛勞,往往能在小伙伴的嬉鬧聲中忘記;可每到中午,那咕咕叫的肚皮,讓我忘記了父親的囑咐。
一天放學后,我餓得實在走不動了。父親那時在鄉(xiāng)政府上班,是鄉(xiāng)政府的黨委副書記。鄉(xiāng)政府有食堂,我想去找他混點吃的。在去鄉(xiāng)政府的路上,我仿佛看見了食堂里香噴噴的大米飯和可口的菜,我流著口水,拖著沉重的腳步終于到了政府。
不巧,父親正在做群眾工作,我只好靜靜的站在辦公室門口等他,時間仿佛過去了一個世紀。我原以為做完工作的父親,會帶我到食堂蹭一頓飽飯,沒想到,他出來見我的第一句話竟是:放學還不趕緊回家?在這里晃什么!
說完,他一頭鉆進了食堂,甚至沒忘記叫辦事的群眾一起去吃飯。我當時氣得直跺腳,恨他太小氣。并在心里暗暗下決心:從此不理他了。
父親第二天回來了,我看都不看他。他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將我抱起來,親著我的額頭,可我還生著氣呢,根本不想理他,還賭氣地把臉別開。這時,父親在我耳邊說了一句讓我終身受益的話:“今天如果讓我的寶貝養(yǎng)成了白吃白喝的習慣,等將來寶貝長大了,就變成個愛占小便宜的人,那就是爹爹的錯了。”
家是最小國,國是最大家。
在父親的心里,他自己就是一片葉子,祖國的利益永遠至高無上。
父親1935年出生于麻栗坡董干鎮(zhèn)的一個小村子。在那戰(zhàn)火紛飛的年代,他6歲當上兒童團團長,18歲參軍,20歲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在部隊的9年里,他先后當過班長、排長、連長??梢哉f,是祖國、是部隊,位我培育了這樣一個為之自豪的父親。
父親經(jīng)常教育我們兄妹:“在國家這棵大樹面前,我們要做一片葉子。生,要盡力吸收陽光雨露;死,也要做一片落葉,滋潤大樹。”他是這樣說,也是這樣做的。
1979年,對越自衛(wèi)反擊戰(zhàn)打響,哥哥剛滿15歲,父親打算把哥哥送上戰(zhàn)場。他知道哥哥年紀太小,不符合參軍條件,便四處托關系,想走后門把哥哥送走;但最終,哥哥還是沒有走成。
父親不死心,多方勸說,讓伯父把20歲的四哥哥田應斗送上了戰(zhàn)場。我的四哥哥呀,一戰(zhàn)之后,再也沒有回家、消息傳回來,全家沉浸在一片傷痛中,父親不僅心里悲痛,還因此受到全家的抱怨。即便如此,5年后的1984年,老山拔點作戰(zhàn)打響,父親仍然不顧全家的阻攔,毅然把年僅20歲的哥哥送上支前陣地。
至今,我仍然記得哥哥臨走時那抱怨的眼神,以及母親那撕心裂肺的哭聲。
父親啊,雖然您我已天人永隔,但我還是想告訴您:我理解你、敬佩你,我會按照您所說的,只要祖國需要,我也會把我視如珍寶的孩子送到祖國最需要的地方。
家風如細雨,潤物細無聲。
父親啊,雖然我沒學到您救死扶傷的本領,但我會像您一樣,在小家里做個慈母孝子,在大家里做一片落葉,樹在哪,我在哪。
父親,您是我心中永遠的豐碑。
(文章來源:環(huán)球游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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