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尹雯

我來到南美洲最南部的圣克魯斯省的莫雷諾，最大的愿望就是看這與眾不同的莫雷諾冰川，這樣，我的旅行中就實現(xiàn)了從地球北部的冰島到南美洲的阿根廷都見到不同冰川的愿望了。

遠遠的我就看見在河床里奔涌而來的莫雷諾冰川了。那么突兀，那么仙境。遙遠的雪山籠在云霧縹緲間，莫雷諾冰川陡然就站在了一個狹窄的口子上，立住了。我也定住了，看陽光下潔白耀眼的冰川，有縱溝如蜂窩分隔冰舌，隱約間的灰白色使冰舌有了強烈的立體感。兩邊褐色的山腳為冰舌畫出清晰的邊沿，那么鮮明地山川分割。風從川口而來，吹得人搖晃，吹得云飄云聚，忽陰忽晴。陽光出來的時候山與川就是黛青與潔白的對比了。順著它的身后看去，是在云霧中若隱若現(xiàn)的冰山，神秘深邃。一會，白云投影在冰舌上，灰色流動在冰川上，或輕盈，或飄逸，有時像河流在冰舌流動，有時像鳥翅翕動于冰面。而我的腳下，是草綠樹青，我的周圍，是蔥蘢蓊郁。無法想象自然這樣的造化。激動的朋友們就用飛跳，不斷的飛跳來表達遙望莫雷諾的心情。

漸漸走近你，莫雷諾。我看見了獨特的冰藍色從大片的白色中透出來，平鋪在山脊間的冰川如濤濤江河從雪山奔涌而來，順著阿根廷湖一瀉千里之勢的奔騰著，突然就停住了，齊齊整整的停住了，不可思議的陡然立住了。 莫雷諾，為什么你這個有20萬年歷史的地球上仍在向前推進的少數(shù)活冰川會突然止住腳步，在阿根廷湖里挺起你20層樓高的身姿，綿延30公里？此刻，我只能靜靜站在你的身邊，扣問靜默的你，驚異于你的美麗。

一步一步接近你。風微涼，我的眼睛里滿滿都是你。潔白，壯觀，剛毅，堅硬，在山谷間波濤洶涌般起伏。清晨的空氣中有聲音傳來，“噼啪，噼啪”，如此寂靜的地方是什么聲音響起？雪山后面有人家？一時竟有些恍惚。沿木棧道再走近莫雷諾冰川，現(xiàn)在可以清晰地看到冰川陡立處縱剖面如大理石般的紋理斜飄在淡藍色的冰面，那是一條條巧克力色的飄逸的線。云朵在天空變化無窮。在冰川縱的縫隙間，陰影投在平面的冰上，使整個冰面有了移動的感覺，忽然灰色，忽然白色。啪啪，啪啪，一聲又一聲如鞭炮的聲音在冰舌深處傳來，恍惚間是身處中國某一地的大年夜一般。啪、啪啪，大的聲音響起，有回聲從冰山彈回。如鞭炮噼噼啪啪，哦，是冰崩的聲音！冰崩！遠處淡灰色的山披著白雪在云霧中亮了起來，山的背后就是智力了。啪啪，啪啪，如爆破一般的聲音間或響起，聲音來自不同方向，此起彼伏，奇妙得很。

噼噼啪啪，冰川在自我運動中調(diào)整它自己吧。萬物皆有規(guī)律，不必擔心，莫雷諾每年還會往前推進30厘米，短暫的人生看不到冰川最后的形狀，此刻一見已足矣。我似乎看到了冰爆的一瞬間飛花濺玉的情形。噼噼啪啪，如春節(jié)爆竹聲聲，一層層山褶里都響起了聲音，突然，“轟”的一聲，就在我的眼前，剛才如企鵝立著的冰塊突然就爆裂了，四散開來的冰塊，冰霧，冰霰散入空中，大的冰塊掉進湖里，融入湖藍色的水中，而剛剛冰蹦的地方，則透出了新新的像天空一樣的藍色。然后一切又歸于平靜。

我看見陽光橫掃過來的時候，冰川立面像幕布拉開似的，一層層紋理、縫隙就從縱剖面露了出來，陽光如聚光燈似的打在冰川上，瑩瑩的淡藍夢幻一般，浪漫、美妙。

乘船駛向冰川。陡然而立的冰舌如巨大的墻立于眼前，巍峨壯觀。水波涌動，冰舌兀立，它就這樣決絕地堵住了湖水向雪山的奔涌，冰齒像劍從湖底拔出，直指天空，顯出了它的鋒利、凜然。與山銜接處，有冰穴，弧形的洞口透出瑩瑩藍光。船轉(zhuǎn)換角度以便人欣賞這巍峨的冰川，人們都被它的美震撼，只是靜默地欣賞，小聲的分享。從不同的角度欣賞這自然大美的冰川，都有它不同的美，禁不住感慨自然無以窮盡，生命時有盡頭。以有限窮無限，當然無法做到，但以有限領略大美，卻是可以努力而為的。

 帶著冰川的氣息，存著冰川崩裂的聲音，依依不舍地飛回布宜諾斯艾利斯，當?shù)貢r間下午7:30，第一個走出艙門，正對一輪落日，滿天紅艷。不早不晚，一切剛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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